退散退散

我好累别惹我

【风镜】相亲

好久了,久到我已经对人脱粉了,没爱了,但是两个角色依然摆在那里不能忘怀,他们还有十万个有意思的故事未发生。

山海有龙:

//8102年了,还有人在嗑风镜???




//《白糖》的前篇。


//A promise is a promise, and a request is a request.  @便当当 


也 @miriharris 


 


(一)今天出门怎么就没随便穿条裙子呢


 


明镜走进那家咖啡馆。天气很好,阳光照在咖啡屋白色的内装和桌椅上几乎有些晃眼,敞亮的大窗户下开小黄花的绿植微微摇摆。


……乍一看倒也像是个约会的好地方。明镜叹了口气。可惜了。


咖啡屋里光线最暗的角落里坐了个男的。穿着西装,公文包放在脚边,手上拿着一本不薄的册子在翻看。听到有人进屋,他轻轻侧了侧头,然后未卜先知地拿起公文包把册子放了回去。


他站起身:“明小姐。”


明镜没发过自己的照片。相应也没看过对方的。她其实很想问他怎么知道就是自己。但又想了想,没必要。于是她只是很客气地笑笑:“王天风教授,是吧?”


对方赶紧说:“千万别叫教授。就是个跑调查搬砖的。刚开完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抓紧时间看看材料。”


明镜被搬砖两个字逗笑了:“工作这么紧张啊?”


王天风摇摇头:“肯定比不上明董。”


明镜发现自己今天穿了件皮夹克。搭配了一条红色的铅笔裤。


王天风穿的是灰色的西装。凭着良心说,放在这个年龄段的男人中,即便在上海,高校工作的人群里,也是相当得体,而且好看的。


放松点,明镜。她默默对自己说。这不是你经历过的最尴尬的时刻。十七岁的新闻发布会?十九岁的董事会?二十五岁给明楼过生日提前回上海进家发现汪曼春也在?只是相个亲而已,一次见面,而且你以后肯定不会再见到这个男人了,片刻尴尬,永远安宁,明镜,你可以的。


 


(二)人生艰难,你却非要拆穿


 


明镜三十二岁。事业有成,合家美满,体健貌端,至今未婚。


有一句真理颠扑不破:凡富有(或不富有)的单身女子,肯定需要一位丈夫。


所以女人过了三十,就算其他方面上再一无所虑,还是有人要请她去相亲的。


这种事情她本来不在乎。劝的人再多,她总可以无视的,毕竟大多数与她打交道的人都要重视她的感受多于以上颠扑不破的真理。然而出来混总有弱点。对于明镜来说这个弱点是她亲弟弟。虽然明镜自己是没打算嫁人了,可是她还是希望有生之年能看见明家有个后的。所以她尽管阻止了明楼和杀父母仇人的大侄女谈恋爱,但一直希望明楼能抽空去找个对象结个婚。


明楼用同样的要求来回应她。


去相亲吧,弟弟。


不,您先相,姐姐。


你先相。


你先相。


……


拉锯战持续了一年多,从去年春节持续到第二年春天。然后明镜决定,既然问题没法从明楼的方向解决,那就从她的方向解决。正在这时,她闺蜜苏医生跟她说自己丈夫最近正在帮一个朋友的哥哥找相亲对象。


就他了吧。


反正只是为了对付那个跟她找不自在的弟弟,而已。


于是一个星期后,季度内部账目刚做完正好有了双休日的明镜和从外地考察回来开会的王天风在这光线极好、环境安静、食物寡淡、装修走性冷淡风的咖啡馆里,无言地相对而坐。


一个想要趁早抽身的明镜感觉自己心里有鬼。


对面的男人淡定地搅了搅马克杯里的茶包。是的他在咖啡馆点了杯茶。显得不紧不慢,尤其不急着说话。


心里有鬼的明镜感觉更尴尬了。她需要说点什么。


一般这样的场合都会说点儿什么呢?


您是上海本地人吗?有没有上海户口?


……问了又怎么样?她不在乎这个。人家应该也不在乎吧?


您有没有房、车,一个月挣多少钱?


……对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也知道他的。人家一个做学问的,挣得再多能有她多?这么说也太明显就是要气人了。


您有哪些家人?住在一起吗?将来有什么打算?


……会不会有点太私人了。这种问题后边要是有故事,那就是很严肃的故事。要是反过来问她,她也不愿意一上来就说。


这个时候对面说话了:“咱们要不要坐到窗边去?今天太阳这么好。我刚才看书才坐角落里的。”


明镜摇摇头:“不用了,这里挺好。”


王天风看她眼神望着窗台上的花盆和绿植,便问:“你喜欢植物吗?”


明镜歪了歪头:“我不太懂那个。我们家小姑娘,阿香,她倒是喜欢种个什么花、什么树的,把家里弄得挺热闹。可惜我都顾不上管。”


王天风喝口茶笑了笑。


“王老师喜欢吗?”


“小时候喜欢。后来经常出差,以前的花都送邻居了。后来也不养了。”


“有个爱好总是好的呀,哪怕不养了,也会欣赏,不像我。”明镜随口说,“这家咖啡馆里的植物养得挺多的。王老师喜欢吧?”


王天风又笑了笑。


“这草叫麒麟草,又叫黄莺。学名叫加拿大一枝黄,是一种繁殖力很强的入侵植物。不出两个月这个花盆就装不下它了。”


明镜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人生艰难,何必要拆穿呢。


王天风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对不起,职业病,又跟人讲课了。”


明镜摇摇头:“不是笑你呀。老实讲,这家店也未必能做到两个月了呀。”


王天风直了直身子:“这怎么讲?”


明镜四周扫扫:“咖啡馆适合的事件无非是小型聚会、独处休闲。可是这里的采光和布置,与这两个事件需要的封闭感背道而驰。短时间能让人心情愉悦,长时间却让人无法放松。”


“可我看电视广告上也有成功的咖啡馆装饰成这样的啊。”


“走这种路线,不是不可以。以餐饮为主,靠一次消费和翻台率生存的店铺,以明亮通透的装修配合风格是可以的。可这家店的餐点和咖啡并没什么亮点,可见店主并没想到盈利路线、顾客体验与环境配合的问题。而且你看……现在是周末的下午,正是一般咖啡店客流量最大的时候。可这里的上座率?”


“可惜咱们坐在角落。老板要是听到了,应该赶快出来请你给他们提提建议。”


明镜一笑:“他们可付不起我的建议。”


王天风看着她笑了笑。


明镜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也是职业病。”


王天风还是看着她。


明镜忽然觉得这个人眼光里有种不太一样的东西。


不一样到足以让她察觉,却没有不一样到让她不舒服。


明镜稍微闪了一下眼神。


王天风问她说:“所以您不工作的时候喜欢干点什么?”


 


(三)做个朋友还是蛮好的呀


 


作为一个工作之余没什么富余脑力的人,明镜的爱好和大部分同样满足这条件的人一样。


看电影。


她没多想就说了出来。


“我也喜欢。只不过新片子看得不多。以前出差坐火车,总在MP4里下载些老电影,路上打发时间。现在也养成习惯了,路上总得翻出一部希区柯克来看。”


“你喜欢希区柯克?”


“嗯,挺喜欢的。你呢?喜欢什么类型的片子?”


“我说了你不许笑我。”


王天风向前倾了倾身,手臂支在桌子上:“不笑你。”


“《速度与激情》。”


王天风低头笑了起来。


明镜抬手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你说了不笑我的!”


王天风赶紧摇头:“不是笑你。”


明镜信了,问他:“那你笑什么?”


王天风努力忍了一下,实在编不出谎,低下头又笑了。


明镜举起了手包。


王天风抬臂作势阻挡:“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明镜放下手包,想了想。


“我这个人性子急,但是从来不敢开快车。所以看别人开快车,我心里跟着痛快。”


“好事。用电影的镜头纾解对速度的追求,有利交通安全。好事。”


“我还喜欢看电影里出车祸、炸东西。我一边看一边算这些镜头要花多少钱。看剧组多花钱我心里就高兴。”


“好事。消费社会,观众鼓励剧组加大投资,利于拉动产业、增加工作、促进社会繁荣,好事。”


明镜看他:“你是不是在拐弯抹角地挖苦我?”


王天风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人从来不拐弯抹角地挖苦人。说别人好,有一说一,都是真心话。”


明镜皱皱眉:“是吗。”


王天风点点头:“是。我要是看谁不顺眼,一般都是直截了当地挖苦。”


明镜噗嗤笑了出来。


两个人点的东西都见底了。见底了之后又说了好一阵子话。到了一个点上,两个人都觉得到时候了。


王天风问明镜:“接下来还有安排吗?”


明镜心里到底提了根弦。这时候那根弦还是紧起来了。


“嗯。晚上家里还有点事情的。”她点点头说。


“正好,我晚上请学生吃饭。”王天风也点点头,“要不要送送你?”


明镜忙推说不用不用。两人结账,没客套几轮就决定AA,一起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还没互相留联系方式。


手机扫着码。明镜突然觉得,还是应该多说一句。


“王老师,”她抬头看他,“其实我今天,对你印象是蛮好的。不过我同你讲句实在话呢,我今天来主要是应朋友的邀,人家关心我,不好总是拒绝。我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工作占的时间蛮多,家里又有几个弟弟要操心。感情的事情,其实我没怎么考虑。王老师不嫌弃的话,交一个朋友是蛮好的。只不过要是谈对象呢……”


王天风赶紧摆摆手:“明白,你别多想。其实,我今天来这也是别人起劲。我天天瞎操心学校的事,都是我弟弟总想要我成个家……我做个样子给他看看,他这波劲头过去了也就行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明镜松了口气。


“家里人嘛,都这样的。”


“朋友也是。”


“那……以后有时间联系啊。”


“好,有机会联系。”


两个人在咖啡馆门口背向走去。


走到路口明镜才想起来,要回家,马路的方向,明明是小巷另一头比较顺当。


她为什么不敢跟王天风多走那一段路呢?


……算了。还是让小李绕个路吧。


 


(四)一场说看就看的电影


 


过了大概两三个星期,明镜在那次相亲见面之后第一次收到王天风的信息。


“在上海吗?”


那是晚上十点,明镜刚下班,在等电梯的时候打开手机。


她回了句“在的”。


“最近工作忙吗?”


“还可以呀。怎么了?”


“《蝙蝠侠:黑暗骑士》上映了。想去看吗?”


明镜想了想,回:“第一部没看过呀。诺兰导演的电影,听说很费脑。”


王天风回:“我也没看过第一部。”


过了几秒又跟了一条:“不过预告片里炸了座楼。”


明镜想起自己跟他说喜欢《速度与激情》的理由,他竟还记得,不禁笑出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这个周末,你有时间吗?”


周六晚上明镜跟老客户有个饭局,不过白天可以。两个人又是约在下午见面,看完了电影,各赴各的下一个约。不过时间离晚饭还有一阵子,两个人在电影院外随便走路聊天。


“你喜欢这电影吗?”王天风问明镜。


“不错。我喜欢小丑,他没死就好了。”


王天风笑了。“你总会喜欢反派角色吗?”


“这个反派写得好。演得也好。”


“还会炸楼。”


“对。还会炸楼。”


明镜问王天风:“你有最喜欢的电影吗?”


王天风点了点头:“《沉默的羔羊》。”


“不是希区柯克?”


“这部比较特别。”


“我也看过这电影。我喜欢它是因为汉尼拔最后越狱了。”


王天风说:“我喜欢它是因为克拉丽丝没有死。”


 


(五)再次看到你


 


后来他们一起又看过一些追车撞楼炸东西的电影。有些比较好看,有些实在不怎么样。后来王天风找明镜去其他地方聚会,她也多数都答应了。在之后的四五个月中他们在街机游戏厅里玩过极速赛车(“我有个朋友——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宁海雨——在商场抽奖,中游艺厅券了,正愁没地方用,我突然想起来,你玩过极速赛车吗?”);像两个穷得只剩下时间的高中生一样在体验店里试用过一个半小时的Wii;在夏天的深夜里带明台的兔子(他的暑期实践日志记录对象)去畜牧站看兽医;莫名其妙地在步行街的花店买了一盆小多肉(“我以前也养过这么一盆啊,长得手掌那么大了,结果愣被宁海雨他儿子浇水浇死了……”他说),该盆多肉后来被王天风强行送给了明镜(“一个月浇一点水就行,多晒太阳;我出差没有定时,又没有靠谱的人好托付了”)……


秋季大学开学了,明镜记不清王天风现在带什么课,或者根本不教,但他好像确实是忙了。连着几个星期他们没有在周末去做什么傻兮兮的事,明镜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快一个月了。


她有几次翻到跟王天风的对话,点开,几乎要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有。


星期中间的一天晚上她和公司其他几个高管跟新客户应酬,吃了晚餐公司的车来接他们,明镜让手下先走了。交通大概不好,最后一个司机还没到,她站在门口等着。


繁华的商业区,灯火辉煌,像无数的星星低低飘在人们周围。这么亮的夜晚里,好像是什么危险,什么不幸也不会有的。可是身处明亮中的人,从来不会知道灯什么时候会灭。而灯灭了之后,又有谁会握住他的手。


她看着看着,就忽然在那片明亮里看见了王天风。


他也站在很多人中间。有年轻的,有同龄的,也有年纪长的,有一脸书卷气的象牙塔里的人,也有带着钱的资方,握着权的领导。官员走了,商人走了,王天风的同侪们互相挥别,他向这个方向走过来。


明镜下意识退了一步站到门柱后面。


王天风抻了抻大衣。他一个人走路的时候步子原来很大。但不像别人,他走路时眼神抬得更高。像预备着要在天上找什么东西。


明镜似乎更明确地感到了一点这个人的特别。他走在攘攘的光明里,可他不属于光明。他注视着茫茫的黑暗,可是也不属于黑暗。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她也说不出来。可她觉得她是知道的。


明镜看着王天风走过她所站的门口,扭过头看他的背影一步一步地走远。


然后他突然回过了头。


明镜觉得自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好像是很久以来,跳的第一次。


然后她发现自己在笑。


王天风远远看着她,大大地笑了出来。他走到她身边:“你怎么会在这儿?”


明镜说:“陪客户吃饭啊。”


王天风很快地点点头:“我也是。真想不到在这儿见到你。”


明镜说:“我也没想到。”


“你的兔子后来没事了吧?”


“没有,已经胖得笼子都进不去了。”


“我的卷绢还活着吗?”


“应该活着,我上上星期浇过水。”


然后谈话停顿了。明镜面对输入框的沉默现在原样复制到了两个人的物理存在之间。


王天风看着明镜又说:“真想不到在这儿见到你。”


明镜微微笑了笑:“王老师打算去哪儿啊?”


王天风看着她想了一会儿,说:“现在打算请你喝点什么。”


明镜说:“不喝茶行吗?”


王天风又笑起来:“都行。”


 


(六)做人呢,最紧要是开心


 


可能是吐槽初次见面那家咖啡馆太耿直遭报应,此次两个人想找一个适合放松说话的地方,一路酒吧、居酒屋、咖啡屋都有,然而就是一个都不能进去。


就是那么寸。


每家店里,都有熟人。


酒吧里有王天风的学生。居酒屋里有明镜的下属。而咖啡屋里,居然既有王天风的学生,又有明镜的下属。


两个不是恋爱关系的单身男女,是不太方便在这里被熟人看到的。


两个人愣是在街上走了一个钟头。刚才应酬的饭局里本来就没吃多少的食物都快消化得差不多了。走过了中心商业区,一条小街路边开了一家连锁麻辣烫。


王天风问明镜:“你想吃麻辣烫吗?”


明镜点点头:“好的呀。”


王天风看她:“你会吃辣吗?”


明镜看回去:“怎么不会?”


麻辣烫店有冰啤酒。明镜一边等菜一边握着啤酒杯子。王天风喝了一口酒,问她:“怎么不喝,这儿也有饮料的。”明镜说:“太冰了,晚上喝这个怕伤胃。”王天风皱皱眉:“这种事不是只有到了三十多岁的女孩子才要担心的吗。”


明镜捂着嘴笑。说真的王天风那个无辜的表情十分地道,她几乎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真当自己二十多岁。但是这个套路本身实在太老套了。老套得都有点可爱。


“戏太过了啊。”明镜笑完了说。


王天风也笑,摇摇头:“没办法,经验太少。”


要说到经验的话题,明镜就摸不准方向了。她自己是真没经验。人情世故她是见得多,懂或不懂,一道道险关横竖都闯了下来。可是少年涉世,冷暖遍历,人情世故于她只是处理生意所需的信息,与心弦无关。让她安心的感情只有明家的孩子们,亲情是让她唯一感到放松的东西。至于其他的感情,她不需要,也很久没那个奢侈去拥有了。


“明董,”王天风放下杯子,“我以前谈过两次恋爱。”他把刚夹过生食物的筷子在红汤里涮了涮,屋顶辛勤劳作的风扇嗡嗡作响,雾气把他的脸萦绕得有点温柔,“第一个是刚上大学的时候,我追求的她,相处了两年,她父母不同意,觉得我的出身条件跟她相差太大,分手了。第二个是我研究生毕业之前,她是我低一届的同学,她追求的我,相处了一年多,因为我读博之后一直在田野调查,两个人很少有时间相处。所以两个人分开了。”


他把筷子架在碟子上,低着头笑了笑,“后来工作,也做研究、也带学生,能接触的异性都比较少。好在我弟弟结婚生孩子早,我父母也不太催我。然后就到现在了。”


他终于抬起头来看看明镜,“就这么点经验,明董。”


明镜一直看着王天风。两个人目光一对,也不知怎么,一些话没太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我以前也喜欢过一个人,”明镜很小声地说,“那时候我们家还没出事……啊,是在我十八岁那年,我们家——”


“我知道,”王天风也轻声地说,在这个喧哗的小餐馆里,像害怕惊动什么似的。


“那件事当年全国都闹得很大。”他说,“我当然是知道的。”


“啊,”明镜点点头,“就是在那之前……喜欢过家里一个世交朋友的儿子。我们都没有挑明什么,那时候多小啊。然后后来出了事,就顾不上了。他那年结婚……是哪一年来着,我都记不清了。”她说到这儿自嘲地笑笑。


而王天风只是看着她,点点头,嘴角像是在笑了,又像是没有。他抬起手来:“服务员!您好,麻烦来两杯茶水好吗,热的就行,谢谢。”


明镜仔细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一点回应都没给。


服务员过来放下热茶走了。


“王老师,”明镜小声地问,“刚才那些事,你突然讲给我听做什么呀?”


王天风看着她,笑了笑:“那明董不是也跟我说了吗。”


明镜低下头,手指捻了捻风衣的腰带。


“都是过去的事了,”她说,“大家做朋友这么久了,说说这些也自然的吧。”


王天风咧开嘴笑了笑。


“是啊,”他把茶杯放到明镜面前,“现在开心就好。”


结账的时候收银小妹自然地拿出一张小纸片:“两位要不要一张积分卡?集满二十个印以后可以打七折。”


这顿饭本来是王天风付的钱,店小又新,还刷不了信用卡,明镜拿着卡夹无所适从,看着王天风掏出了现金,结果这张小纸片拿出来的时候,王天风的钱包反而收起来了。


“那你(我)留着吧。”两个人同时说。然后他们笑了起来,收银小妹已经在招呼下一群客人了。


再出门时晚高峰已经过了。王天风打了辆车送明镜回家,再绕回自己住处。车将驶过大宅,明镜回过头看了看王天风。王天风也在看着她。


明镜的手攥紧了包。他们距离那么近,就好像她随时可以握住他的手。


“太晚了王先生,”她说,“今天麻烦你了,改天请你来家里做客吧!”


王天风笑了笑。


“当然。早点休息,明小姐。”


 


(七)单身久了有时候连电影广告牌都欺负你


 


明镜睡下觉得心脏上坠了颗小石子,一晚上都随着心跳一晃一晃。她醒来时闹钟还没响,她去够手机,就像觉得谁找过她一样。


但是没有信息。


明镜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去公司,开会,工作,应酬,假装那一天没有改变什么,也假装从没有期待过会在某个喧哗尽处回头的夜晚突然看见某个人。


多肉分裂了新芽。她用手机拍了一张发给王天风。隔了两天他的对话框从几屏对话底下浮上来:“多谢照顾,又出差了,之前没信号,抱歉。”


明镜微笑起来。她下意识地打下:“又看了哪部希区柯克?”


然后忽然留意到什么。


她咬咬嘴唇,又一个个字都删掉了。


有一天明台的兔子不见了。一个大大的白团子,笼子都放不下,像只看家狗一样放在院子角落里,阿香本来要栓个绳,明台还不忍心。结果哪一天突然就不见了。


明楼看了一下失踪现场,很快睿智地分析到:“昨天延安路那家法国菜馆进了一批活兔子,其中肯定有雌的,车里的兔子都关着,闻到荷尔蒙也没关系,但咱们家这只无拘无束,肯定就……”


话音没落明台就一溜烟跑出门去:“旺财啊!——”


他不知道他的兔子是不是已经给炖了。


“小少爷!”阿香也跟着跑出去,后面紧跟着明诚。


明诚跑出去十几米,猛地站住了,回头来狠狠瞪了明楼一眼:“你在这儿愣着干什么!还不一起去找!”


明楼目瞪口呆。“我……”明诚没理他,径自跑了,明楼只好把大衣挂在手上,跟着跑过去。


明镜站在院子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她有两三个月没听到过王天风一点消息了。


春节后明镜终于休了几天假,明台开学了,她约了闺蜜去看电影。她本来想看一部惊悚片,结果听闺蜜做主,定了一部家庭喜剧的票。可是到了那天还是被放鸽子了。苏医生女儿突然肠胃感冒了,当天凌晨去医院,现在还在挂水。


明镜连忙要她注意休息,说改天去看小姑娘。这病本来没什么,小孩子都有的,只是当时紧急,这时候要去医院看,反而是添乱的。苏医生当然也连声道歉,说改天再聚。两人忍不住又交谈几句,那头医生来查房了,两人才匆忙告别。


明镜挂下电话叹了口气,看到电影院里的广告牌,是还在热映的爱情片。标题写着:《他其实没那么喜欢你》。


明镜心里很想骂一句脏话。


她一个人走出门,工作日的傍晚,商业区的饮食街还没热闹起来。她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看见了那家熟悉的麻辣烫。


她走进去,在角落坐下,轻声轻气地叫服务员拿菜单。随便勾了几样,说明要减辣,服务员走了,她一抬头,突然看见另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八)朋友间的争执也要分清花归谁草归谁麻辣烫的积分卡该归谁


 


熟悉的人背对着他,也不抬头,还在闷声吃着东西。但是明镜就是知道他早就认出自己来了。她不知为什么,一下子觉得非常委屈起来。她拿起桌上的小票,拎起包,几步走到那张桌子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对面人咀嚼停了一下,抬起头来。


“明董啊,”他慢条斯理,热情客套地招呼道,“你怎么也来这家店吃饭?”


明镜没看他,也不说话。


“好久不见啊。”他接着说。


明镜还是不说话。


他也不说了。是没什么话好说,两个都是大忙人,不见面是应该的。之前为什么会总能找出时间来见面,这才是个各怀鬼胎的问题。


谁都在等对方先出击。


店里人少,连风扇都是安静的。过了半晌,是明镜忽然先开了口。


“明台的兔子跑了。”她说。


“啊?”王天风问,“你不是说那兔子都胖得十几斤了?它还跑得动?”


“它挖洞呀,平时阿香也不盯着它看,前院栅栏里外早给挖通了,有一天餐馆进活兔子,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跟着那货车就跑了呀。”


“那找回来了吗?”


“找不回来了呀。”明镜说,“那个餐馆也说没看见,明台在那里当场就哭起来了。人家看在我弟弟面子上还说要赔明台一只兔子,明台也不要,我两个弟弟好劝歹劝才把他给领回来了。”


王天风一笑:“这孩子倒重感情。”


明镜低下头,又不说话了。


“我要把你的花还你。”她突然又说。


王天风看着她,眨了眨眼。


“什么花?”


“就那个小小的,绿色的,长得特别慢的。”


“那个啊,那个明董不是养得挺好吗?”


“阿香老想给它浇水,我说了她也记不住,”明镜皱皱眉头,“我一忙也会顾不上的,不行的,我不能给你养这个东西了。”


王天风听了,想了想,点点头。“哦。”他说。


“还有那个游戏手柄,我也给你拿回去吧,明台太小了,他玩了那个要顾不上功课的。”明镜接着说。


王天风又看了看她,问:“你弟弟也不玩吗?”


明镜笃定地点点头:“他们不玩的。”


王天风也点点头:“可是我拿回家也没用啊。”


“你的弟弟、侄子……还有你那个朋友不是也挺喜欢的么?”


王天风笑起来。


“明董事长,”他问,“你是不是非要把我留在你那儿的所有东西都还给我?”


明镜咬了咬嘴唇。“大家现在都这么忙,王老师又神龙见首不见尾,谁知道什么时候再碰见你。早点把事情交代清楚好了呀。”


“嗯,行。”王天风点点头,“那我也有几件东西要还给明董事长。”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磁卡,“这是电影院的会员卡,爆米花免费升级、网上订座免手续费、周二非IMAX电影半价,这是我们去看电影的时候办的,还给明董事长吧。”


明镜不甘示弱地也掏出了钱夹。“这张VR头盔代金券是我们在概念店的时候送的,也还给王老师好了。”


“这是咖啡馆的会员卡,三小时以内可以续杯。”


“这是抓娃娃机的八折券,下个月才过期。”


“这是畜牧站兽医的名片,下次明台再养什么也好有个防备。”


“这是花店老板的联系方式,以后养花要是有什么差错也能救一救。”


小卡片在桌上跟纸牌一样堆了起来。两个人一口气都出光了牌,赌局陷入了严肃的沉默。


忽然,王天风说话了。


“麻辣烫的积分卡,”他说,“明董可以给我吗?”


“为什么?”明镜还没思考,手就先按住了钱夹。


“老实说,那顿饭还是我买单的。”


“还不是因为当时刷不了卡呀,”明镜辩道,“再说了,卡上的印章还都是我集的呢!”


“我也来这吃过饭!就因为没有积分卡,都没算上印章,我来过八次呢!”


“那我的卡上都有十个章了,这条不算!”


“你又不会吃辣你留一个麻辣烫的积分卡干什么?”


“谁说我不会吃辣,再说,不会吃辣就不能来这家店吃饭吗?”


“你又不跟我在一起你来这家店干什么?”


“谁说我不跟你在一起啦?”


明镜说出口才发现王天风一直在看着她。当她终于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王天风低下头,噗嗤一声笑了。


明镜拿起钱夹,伸长手去打王天风的头。


“明董事长,明董事长,明小姐,”王天风边笑边躲,然后抓住她的手,“明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明镜抿着嘴,握着钱夹把手收了回来。


王天风还是看着他,眼里全是笑。


“你真知道错了?”


王天风老老实实地点头:“真知道错了。”


“错哪儿了?”


“我不应该妨碍明小姐的自主消费活动,”王天风说,“而且,是我想跟明小姐在一起的。”


明镜低头,抿着的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


“那就看王先生怎么好好反思吧。”她轻声细气,慢条斯理地说。


 


(九)人世间无法避免就的是死亡交税还有相亲


 


“弟弟呀,”三个月后的早餐桌上,明镜一边泡油条一边对读报的明楼说,“这个月明堂表哥一个同学的女儿从美国回来,在上海人生地不熟,周一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你也过去认识一下吧,你周一晚上没事是不是啊?”


明楼瞪大了眼睛。


“姐姐,”他努力镇定着回答道,“去年咱们说起这事的时候……苏大夫老公的朋友的哥哥后来您还有联系吗?”


明镜慈爱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嗯,今天他正好有时间,来我们家做客,可能一会儿就到,你和阿诚也跟他见一面大家认识一下吧。”


明诚看着明楼脸上复杂的表情,担忧地握紧了筷子。


一个小时以后。


明诚努力挡在明镜身前,根本无法在有限的时间内解释清楚为什么明楼跟王天风已经扭打在了一起。


“明楼!你干什么你!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王天风!你混账!我他妈要是知道我姐能看上你,打死我也不会让她跟你相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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